木結構房屋，是如何成為美國最常見的建筑體系？

四年前，普利茲克獎得主安藤忠雄將位于芝加哥林肯公園附近的一棟 20 世紀 20 年代的公寓大樓改建為畫廊的展覽空間，并根據其街道地址命名為 Wrightwood 659。畫廊目前正在舉辦一個豐富多彩的關于木結構建筑的展覽，美國 90%以上的房屋都是采用這種方式建造的。

很少有木結構成為建筑展的主題。這是一個太平凡的話題——或者至少在 Illinois 大學芝加哥分校的兩位副授 Paul Andersen 和 Paul Preissner 為 2021 年威尼斯建筑雙年展的美國館構思美國框架展之前是這樣的。威尼斯建筑雙年展一年后，這個備受關注的展覽在 Wrightwood 659 首次亮相于美國。

展覽的主要特點是一座聳立的三層樓高的木結構建筑，充滿了畫廊的中庭。穿行過它的參觀者可以感受到普通木釘所能達到的生動效果。展覽還包括描述木結構歷史的比例模型：用普通木材制作的椅子、搖椅和長凳；照片；以及其他物品。

在接受 reSITE 的采訪時，Preissner 和 Andersen 解釋說，木框架是在 19 世紀初發展起來的，作為傳統重型木材建筑的替代品，也是對中西部部分地區豐富的軟木森林的回應。Preissner 指出，軟木釘不是非常堅固，但是當用大量生產的釘子固定在一起時，它們能為涌入美國中部的定居者迅速搭建房屋。

在 Preissner 和 Andersen 看來，木框架是美國對建筑最被忽視的貢獻之一。它的組成部分是平等的。“再多的錢也買不到更好的 2×4，”他們觀察到。“無論你是多么富有或貧窮，你的房子，至少你房子的結構都是由同樣的材料制成的，” Andersen 去年告訴Metropolis大都會雜志。“我認為這真的很民主。”

并不是每個人都以如此良性的方式看待木結構建筑的歷史。在建筑記錄（Architectural Record）中，ZachMortice 斷言，木結構房屋和其他木結構建筑（以及其他 19 世紀的基礎設施）的迅速普及使 “北美各地的原住民更容易被暴力取代。”

當我向 Preissner 詢問這個問題時，他說：“展覽并沒有斷言木框架將原住民趕出了這個國家，但這當然是一件讓它更容易發生的事情。展覽通過列入木制框架的軍事堡壘來直接面對這種殘酷性，這種堡壘是木結構的，易于建造，用于屠殺美洲原住民。但是木框架沒有做任何強迫或謀殺行為。槍和人做到了，而任何想象中的木質框架的缺乏都很難減緩暴行的發生。”

木結構“使向西進擴張更容易，” Preissner 說，“但歐洲殖民主義在其發明之前，占領和謀殺北美印第安人并不困難。當有如此明顯的便利條件助長暴行的情況下，將任何責任歸咎于 [木框架] 似乎有點過分了。”

美國的框架（American Framing）的目的是通過讓人們親身體驗木框架的空間、形式和技術來揭示“木框架的世界”。各種規模和風格的建筑物都是用木框架建造的。展覽中的一個模型描繪了一個迷人的伊利諾伊州圓形谷倉，建于 1905 年。

木框架的組件可以被操縱成無數的建筑變化、偏離和特質功能。策展人指出，自相矛盾的是，木框架盡管具有相同性和重復性，但卻是一個支持美國人追求個性的系統。對 Preissner 和 Andersen 來說，從標準化的作品中創造出新的結果是種令人驚訝的能力，是值得慶祝的事情。木框架促進了即興創作，并允許房屋被隨意改變或擴大。

Wrightwood 展覽邀請我們沿著許多不同的路線探索住宅建設。對我來說，它讓我想起了兩部創造性的作品：JB Jackson 在1953 年發表的文章《向西移動的房子：三座美國房子和住在里面的人》，以及 WarrenAshworth 和 SusanKander 的小說《我們，房子》，該書在去年 10 月由 Blue Cedar Press 出版。

“向西移動的房子”首次出現在 Jackson 于 1951 年創辦的《Landscape》期刊上。它記錄了代表美國不同時期和地區的三座美國房屋。這篇文章從 1650 年代在馬薩諸塞州 Jerusha 為 Nehemiah Tinkham 和他的妻子 Submit Tinkham 建造的住宅的故事開始。（家族和地名是由 Jackson 編造的，但整篇文章傳達了作者對三個世紀以來房屋建設和社會變革的詳細了解。）

在距離波士頓一天路程的 Jerusha 小定居點，Nehemiah Tinkham 來到這里，擁有了 60 英畝的原始木材并開辟了一個農場。鄰居們幫助他砍伐橡樹和松樹，并用木頭搭建起一座陡峭的屋頂房屋。他們使用簡單的工具，組裝了一個橡木框架，用榫頭費力地固定。正如 Jackson 所言，Nehemiah 的住所是“經久耐用，堅固，可承載重物，而不是為了方便改造或擴大而建造的。也許就像他的神學一樣。”

為了避免讀者認為一座 17 世紀 Massachusetts 州的房子一定很漂亮，Jackson 說房子的外觀沒有上漆，這在早期的英格蘭很常見，而且“房子的外觀長期以來一直是暗淡無光的；“ 它的窗戶很小，房間的比例很不雅觀，家具很少，必然是很粗糙的。”不過，對于 Nehemiah 和 Submit 來說，這所房子已經足夠令人滿意了：“堅固、實用，可以抵御印第安人的攻擊。Nehemiah “從來沒有意識到巨大的煙囪效率低下，或者房子里的照明條件多么糟糕，”

Jackson 說，“他從未意識到，他費盡心思的老式框架是不必要的緩慢和困難的。”

這所房子不適用于廣泛的社交活動。社區和團體的活動一般都在村里的會議所進行，離這里不遠。會議室是 Jerusha 集體和精神生活的焦點。因此，家庭住宅可以保持原始狀態。

像 Tinkham 這樣的房子不適合在革命后擴展到大陸內部的共和國。因此，當Nehemiah 和 Submit 的后裔 Pliny Tinkham 在1860 年左右遷移到 Illium 州肥沃大草原上的 Illinois 鎮時，他“放棄了祖先歷史悠久的框架結構”，并使用了最新的方法，即所謂的氣球結構，”Jackson 說道。

氣球結構采用木釘和薄板，而不是帶有榫接和榫接的厚重框架。榫頭貫穿建筑物的整個高度，由釘子固定。這是一座價格低廉的住宅，建造速度快，比 Jerusha 的老地方更大，照明更好，也更方便。它給 Pliny、他的妻子 Matilda 和他們的孩子提供了更多空間：廚房、牛奶室、儲藏室、起居室和臥室，更不用說一個可稱之為廣場的長而開放的門廊了。

由于 Illinois 的農民不住在緊湊的中心，靠近會議室、教堂、小酒館和公共場所，19 世紀的房子正在成為一個私人綠洲，一個相對自給自足的地方，用于家庭婚禮、葬禮、葬禮、商業交易、假日和其他活動。使用氣球框架，可以很容易地添加房屋。如果需要，設計的房子可以很容易地出售；它反映了地理和經濟流動性的提高。Pliny 在1892 年去世后，他的孫子們很快就散去了。

《向西移動的房子》的最后一幕發生在 1953 年，地點是德克薩斯州的一個名為 Bonniview 的鄉村小鎮。戰后的美國房子，Ray Tinkham、他的妻子 Shirley 和他們的孩子 Don 和 Billie-Jean 的房子是用“最好的水泥塊建造的，用卡車運來大約 200 英里，它是絕對是便利和現代建筑的代名詞。它是平頂的，只有一層樓高，沒有任何藝術上的自負，但設計得很巧妙。”

從客廳的落地窗可以看到連綿起伏的大草原，包括 12 英里外 Ray 管理的牧場的一角。“十二英里是一個理想的距離，” Ray 認為。他開著皮卡不到 20 分鐘就能到達牧場，而且他可以"在一天結束時把工作遠遠拋在身后"。

關于房屋設計和家具的想法從何而來？關于 1953 年的房子的決定主要是 Shirley 的領域，她仔細研究了所有可用的家居裝飾雜志，并有自己的實際想法。“她希望房子是非正式的，而不是太大：易于打理，易于居住，愉快而舒適。” Jackson 觀察到 Shirley   “和其他人一樣渴望減少房子的功能，讓它成為一種便利，而不是一種責任。”

德克薩斯一代的 Tinkhams 并沒有想到他們可能想在這所房子里度過他們的晚年，更不用說在 Ray 和 Shirley 離開后他們的孩子會住在這個房子里。房子的作用發生了變化；隨著家庭生活的轉變，Nehemiah 和 Submit 留在原地的想法已經減弱了。

Jackson 似乎暗示了混凝土砌塊建筑的未來比實際發生的更大。在 Wrightwood 659 號建筑中慶祝的木結構建筑方法仍然是國家的標準。但總的來說，Jackson 是有先見之明的。他明白，隨著技術、謀生方式、社會習俗、信仰體系和其他因素的變化，一個時代建造的住宅可能在下一個時代被拋棄。

一個關于西進運動和變化的故事也是 Warren Ashworth 和 Susan Kander 的《我們，房子》巧妙的核心。他們的小說部分真實、部分虛構地講述了 Ambleside 的故事，這是一座意大利風格的房子，建于 1878 年，位于 Kansas 州的邊境小鎮 Newton。

如果一座老房子會說話呢？這就是《我們，房子》的核心理念。我們會從關于房屋及其居民的長達數年的好奇對話中學到什么？我們了解到的一件事是，建筑方法的變化和公用事業系統等事物的創新往往會引起恐慌。小說開篇于 2010 年，當時 Hermione Sutter Peale 的肖像畫即將從飯廳里撤走，這幅畫從 Kansas 州住宅最早的時候就一直掛在那里。Peale 夫人的畫和 Ambleside 之間展開了對話，Ambleside 是一座對自己的建筑有意識但對其他事物一無所知的建筑。

Ambleside 向 Peale 夫人提出問題，Peale 夫人向 Ambleside 講述了這所房子的歷史和它原來的主人，一個名叫 Henry Luke Hart 的冰人和他意志堅強的妻子 Emmaline Hart。Ambleside 和肖像中的女人之間尖銳的、時常是滑稽的對話，讓讀者了解了房子所經歷的轉變。

Peale 人聽到 Ambleside 說她裝飾的房子是用氣球框架組裝起來的，感到震驚，這是在 19 世紀 30 年代的一項發明，到 19 世紀末在房屋建造中占主導地位。她的丈夫Simon曾是 Connecticut 州的一名家庭作家，他用柱子和橫梁建造住宅。Peale 夫人自豪地解釋說，“建造一座像樣的房子至少需要十個月的時間”。“每一個榫頭都是經過切割和鑿刻的。每一個彎曲的、腰部的和夏季的橫梁都被仔細地安裝在一起，就像制作一個精美的抽屜一樣。......他的房子將持續數百年。"

她聽說 Kansas 的房子是由"細小的木棍"制成的，感到非常震驚。她告訴 Ambleside：“你的角柱不是成形的、榫接的、10 英寸乘 10 英寸的構件，它們只是幾根二乘四的木頭 ！甚至沒有用釘子固定，只是釘在一起！這是牙簽！"

然而，氣球框架，這個詞最初的目的是對這種所謂的脆弱結構提出質疑，使數百萬美國人能夠迅速地在廣闊的大陸上居住。它允許五名工作人員在短短三個月內建造了兩層 Kansas 住宅。事實證明，氣球框架確實存在嚴重缺陷。它通常在樓層之間缺乏防火措施；Ambleside 廚房爐子起火后，火焰沿著墻體空隙向上噴射，一直延伸到屋頂。這種火災的風險令人擔憂，以至于建筑商最終轉為“平臺框架”，消除了氣球框架的可怕缺陷。

《我們，房子》提醒我們，今天被視為理所當然的建筑特征曾經是令人恐懼的原因。當室內管道到來時，有人擔心管道的潮濕會使房屋的木質框架腐爛。

1909 年Ambleside 的電力供應讓 Emmaline 感到震驚。Henry 試圖通過認可電工的意見來安撫她：銅線可以在整個家庭中安全供電。對此，Emmaline 反駁道：“他當然說這是安全的。他是通過在我們家安裝這種電線而獲利的人。如果我的 Ambleside 化為灰燼，他不會損失一分錢！”

到 20 世紀 40 年代末， Harts 家族的后人中沒有一個對"這棟大宅子有絲毫興趣。他們想要的是現代、現代、現代。” 多年后，維多利亞時代的房屋被重新發現，Ambleside 被一對崇拜 19 世紀遺跡的夫婦買下。最后一章的驚人發展讓讀者思考經濟如何破壞即使是最精心修復的房子。

書中的 Peales 和其他幾個人物是虛構的，但房子本身是真實的。這座住宅確實被稱為 Ambleside，是為 Ashworth 的曾祖父母建造的，直到今天它仍然矗立在 Wichita 北部 Newton 的一個小高地上。它由在紐約室內設計學院教授設計和建筑史的建筑師   Ashworth 進行了深入研究。

《我們，房子》和“向西移動的房子”是迷人的作品，融合了充分研究的事實、敏銳的觀察力和狡猾的幽默，展示了美國住宅的轉變。它們是 Wrightwood 659 展覽的絕佳伴奏，但它們本身也同樣引人入勝。